游在社会洪流的这四年

转眼已到二零二四年的第二个月,距踏出研究生校门的那刻也有四年之久了,遇到过大大小小的事,形形色色的人,几番死去活来,也让我从那个少不经事的自己,逐渐处变不惊。直至近日,一位许久没有联系的前同事和我聊起过去的人和事,恍若隔世,才觉得有必要记录一下这四年间喜忧参半的剧情。

工程还是学术

刚读研那会,我记得研究生导师见面问我的第一句话就是:“你要做工程还是学术?”,我几乎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“工程!”,可以这样毅然决然,是因为本科期间发过一篇关于计算机图形学的论文,除了撰写过程中想了又想,改了又改的痛苦挣扎外,另外是觉得自己没有沉心静气做研究的耐心与天赋,原始创新的东西于我实在太难,只能做一些限定场景下的研究,而这种研究没有什么通用性和实用性,没有成就感。所以还是很感谢我的研究生导师,身为 NLP 教授的他没有强人所难,成全了我,不过也很自然,某研究所,某公司的开发项目,甚至某学术会议的投票系统都要分我一杯 “羹”。久而久之,我也从当初只会开发一点 Android 应用逐渐开始 Web 前后端开发一把梭,后来发现 Web 这一套确实是趋势,也可以做很深很广,最后也就坚定不移地往工程方向做去了。现在回想起来,觉得很关键的点是:

  • 做擅长的事,走适合自己的路:写论文的那次经历,其实最后论文发到什么级别的期刊已经不重要了,而是借由那次经历,觉察了自己喜欢什么,擅长什么。
  • 把试错时机提前,降低试错成本:很多事情可以走在前面,在时间富余、条件具备的情况下提前尝试,不用太循规蹈矩,按部就班的来,“出名要趁早” 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。

阿里妈妈

虽说知道自己要做工程,但是具体到做哪块业务方向也是抓瞎的。好在因为很喜欢 Java 这门开发语言,而阿里的技术栈又恰好吻合,至少在公司选择上是瞄准了阿里无疑的。不过还是广撒网面了很多家,抖音、美团、蚂蚁、阿里妈妈等,最后也是随大流,跟着实验室大部队去阿里妈妈了,另外感觉广告业务的生命力毕竟要持久一点吧。到了公司,发现在学校里学的那一套技术,80% 还是可以用到的,那时也正值过来一位百度凤巢的广告架构师,虽然级别不同,但同为新人,大老板就安排了他来带我。总之跟着大佬学到了很多东西,像领域建模(DDD)、并发、数据库、消息队列等,最关键还有一些在线系统常用的解决方案,受益良多。后来广告营销这块的业务我也熟悉得差不多了,突然有天给我派了个活,让我从前端到后端重构一个广告主的 CRM 管理系统,虽然以应届生容易激进的眼光看,总觉得在大公司做这种事情比较没有成长,但那时沉浸在离开学校可以赚钱养活自己的喜悦当中,倒也没有多想,于是又发挥了前后端一把梭的技能把系统落地了。后来因为双11,阿里妈妈的总裁会看这个系统来获知业务状况,主管自然也为了最大化表现团队价值,又临时添加了很多功能和板块,于是作为临时前端的我,就顺理成章地接下了一人对接 N个后端开发同学的艰巨任务。后来的后来,系统得到了上面的认可,也相应给予了我晋升。那时突然明白了职场的一些法则:

  • 从 0 到 1 的事情更容易被看到:它或许并没有多大的技术难点与成长,但它的业务价值以及与负责人的强绑定关系(一说起这块业务就知道找你)才是更重要的,可以成为晋升的抓手。
  • 独木桥上人太多为何不走桥下过:机会其实有很多,只是大家更倾向去做一些常规上听起来更有意义、挑战和成长的事情,殊不知已经走到独木桥中间了,桥上没人还好,一旦人多了,按照职场先来后到的潜规则,是进还是退,到河对岸不知要什么时候了。

 

手术

工作生活也并非总一帆风顺,也不知是从哪天开始,就感觉大解特别费力,到最后变成巨痛,睡梦中也会被痛醒,那种感觉很难言说,有点像是拉完肚子后还会往里吸一阵的感觉,不过拉肚子总会随着时间逐步缓解直至消失,但我当时却是持续性的,基本没有消失的趋势。那时又是十一放假,哪个医院的医生都不上班,只能去一个普通医院急诊看了下,就说可能是被感染了,开了点药吃一阵看压得下去不,还真别说,吃了后还真缓解了。但一周后还是复发了,好在没有白衣天使的国庆终于过完,我也在知乎上查到中日友好医院的肛肠科很好,很多网友推荐李辉医生,说他医技精湛,于是登门拜访,医生当即就劝我下午做手术——肛周脓肿,还有一个肛瘘,说不需要家人陪护就可以做,3天出院。长痛不如短痛,来没来得及认识肛瘘是什么病,单子上的姓名框已经签下我的名字,当天下午也被推进了手术室,打了一针全麻不省人事,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,医生告知是麻药未过。结果当天晚上还没等我睡着,麻药就过了,虽然也疼,但明显感觉就是伤口的疼痛,比起之前的内伤疼痛,已经好受太多。第二天醒来医生查房发现我流了很多血,马上又把我拉到手术室去,滴了一路的血,周围的人都看着我,到了手术台噩梦才开始,医生居然不打麻药,就开始给我缝针!我想那痛大概仅次于妇女生产了吧,我只能靠大口呼吸来转移注意力。最后,出院了,医生说这个病一半靠手术,一半靠护理,每天需要换药,要换一个月。所以也只好把我妈叫到北京来了。无语的是,第二天醒来,床单上竟然又流了一滩血,吓得我和我妈又打车到医院去,医生说没事就让回去了。后来的后来,也确实没有再流过血,不过 “护理不好还可能复发” 的焦虑感还是萦绕着我。我妈也是每天不辞辛苦地给我换药,吃了猪蹄补充胶原蛋白(据说伤口恢复快),三周后也就回公司正常上班了。其实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得这个病,大概应该是饮食过辣,作息不规律,导致免疫力下降,引起细菌感染吧。不过这次经历还是吸取到一些教训:

  • 不要无辣不欢,熬夜伤身,还有别给自己太大压力。
  • 拉肚子后避免细菌感染的最好方式,是用温水冲洗,有条件可以用温盐水坐浴。

牙痛

好像在阿里妈妈又呆了一年的样子吧,也是突然有天吃东西的时候觉得第二磨牙特别疼,那种疼是另一种没有体会过的疼。到后来直接疼得睡不着觉,吃布洛芬镇痛都不管用,发现唯一管用的是用水冰镇,才可以有几分钟的缓解。那时的我已经来不及感叹自己为啥像林黛玉这般体弱多病,多灾多难了,一看牙科医院,全部无号,那可咋办啊,火烧眉毛了,到底是牙髓还是智齿发炎,在家又陷入无尽的纠结,后来我还是去到了中日友好医院的颌面外科(拔牙的),医生看了看说可能是牙髓炎,疼得难受可以去北京口腔医院的急诊杀掉牙神经。于是当即奔到急诊处,下午的时候一位麻利的女医生直接三下五除二把牙神经杀掉了,还被告知后面得先去把智齿拔掉,然后再继续预约我们做根管治疗。当天晚上睡得不要太香。后来等到做第三次根管治疗的时候,医生说我的第二磨牙已经太晚了,钙化严重,疏通不了了,意思就是虽然大部分牙神经杀掉了,但因牙齿神经走线复杂,专业显微镜都看不到了,仍残留了少量清除不掉的神经,可能在免疫力下降的时候还会疼,但不会疼得像最早那么厉害了。哎,我能说什么呢,医生也给我做了一个小时了,认命吧。不过到现在我发现牙齿几乎没有疼过。这次还是吸取了点教训:

  • 天无绝人之路,牙齿疼得受不了了,挂不上号,可别傻傻等着门诊,某些口腔医院急诊科是可以马上就诊处理的。
  • 智齿要早拔,上下总共四颗吧,统统拔掉,不拔的隐患是它可能会刺到前面第二磨牙,造成这颗牙齿的神经疼痛。

转岗到阿里云

回想起来,在阿里妈妈的时候确实经常上夜班,大晚上被拉起来查系统报警,最后查出来,跟我们的系统又没有关系。虽不是每晚都查,但那种总要想着一件事的感觉着实让人难受,加之广告业务已很成熟,实在没有太多留给晚辈发挥的空间了,于是转念准备看看公司内部其它岗位。最开始也没有方向感,琢磨着还是得找个做 Java 业务开发的岗位吧,毕竟是自己擅长的领域。不过看了很久也没找到合适的下家。一筹莫展之际,我无意间在公司内网看到了一篇讲述容器化和 Kubernetes 怎样好的文章,突然产生了兴趣,再经过实验室学长推荐,最后了解到阿里云 PAI 团队正在做基于 Kubernetes 的深度学习平台开发。实话说这个方向与 Java 研发差得是有点远,首先开发语言就得换 Golang,其次还要学习 Kubernetes, Docker, AI Infrastructure 等,感觉已经不是跳出舒适圈了,是直接原地打入地狱圈。我只记得刚转过去第一天,面对一大堆看不懂的工程和文件,我望向窗外,内心声音是——“糟了,转错了,咋办?早知道不转了” 开始的时候,主管分配了一些事情,比如东拼西凑一些 AI 开源组件、命令行工具、共享存储等,缝合出一个可以提交离线训练任务使用的环境,然后写一份文档给隔壁团队的同学使用,实话说,那时觉得自己以前好歹也是写在线系统的,结果来做这种事情,这落差实在是有点难以接受。也不知道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,大概有 2~3 个月吧,一直没缓过神来,期间也做了一些别的需求,比如日志、资源利用率图表之类的,但给我的感觉一直还是偏打杂。直到后来来了一位大客户,希望使用我们的深度学习训练平台,而且要在很短的时间内支持两项重要的功能——命令行工具和 Web Terminal(网页终端),许久没有真正写点代码的我,终于可以一展身手了,虽然事情的盲点和挑战比较多,不过连查带想,最后好在还是保质保量交付了。打响了第一枪,后来在销售、PDSA 、产研同学的不懈努力下,又陆续来了很多其他客户,承担的事情越来越多,在团队中的重要性也越来越大,上到去现场拜访客户,中到平台本身的重难点需求,下到日志系统的部署与运维,与项目一起成长,说的应该就是这种体验了吧。最后拿到了比较好看的业务成绩,也得以进一步晋升。这段经历给我的体会还是挺多的:

  • 一成不变中也会有转机:当转机没有来临前切记浮躁,乱了阵脚,静下心来不断学习就是前进,准备好自己,蓄势待发,等转机到来后将有更大胜算。
  • 相互成就是最好的一种状态:如果一件事情想要做成,多个团队和多个人之间最好要形成利益共赢,这样协作会更加顺利,事情推进会更加容易,最后皆大欢喜。
  • 跳出舒适圈不一定是坏事:以前的我过分执着于 Java,喜欢它的工程感与生态圈,不忍割舍,但后来接触 Golang 后发现,其实用什么语言差别不大,本质思想的东西不会变,重要的是看清这个语言背后的附加属性,以及附加属性是否更有价值?比如同样是开发纯粹的 Web 应用,Java 和 Golang 似乎差别不大,但 Golang 有轻量化、平台无关性、天然与云原生/容器化接轨等优势,这些附加属性看似不起眼,但也很可能直接影响今后的就业方向和选择面。

风来之国

打从高中过后好像就很少痴迷于游戏了,但是皮克皮的《风来之国》一度让我期待和沉迷了好久,大概一气呵成地肝了十几个小时吧,也算是把游戏通关了。不知道是不是从小深受黄卡游戏的感染,我对像素风格的画面毫无抵抗力,何况是风来之国这种画面更加精良,光影追踪更有质感的像素游戏,据说一个瓦罐碎裂的动画画了 170 多帧,足见开发团队的用心和诚意。个人感觉虽然剧情略微有点狗血,但瑕不掩瑜,国产游戏可以呈现如此顶级的美术效果、多变的背景音乐、有趣的解密关卡已然值得称赞。据说开发团队也是从 2016 开发到 2021 年,5 年时间,支撑他们的应该是对独立游戏那颗炽热的心吧。好在苦尽甘来,任天堂主推了这款游戏且销量也不错,团队规模现在也扩大到 10 人,吸引了不少投资。希望皮克皮未来做出更多好玩的游戏~

无眠

有一天我从睡梦中醒来,突然感觉全身像失控了一般,血液从背部往上涌,那种难以言说的无助感,感觉死神就在自己眼前一步之遥,我大口的呼吸发现并没有用处,整个世界变得不真实起来,但是我的四肢还能动,意识也还在。我马上赶到了医院,医生怀疑是不是心脏的问题,让我最好去检查一下,后来我专门请假去做了心脏的彩超与动态心电图,医生说一切正常,建议还是要多运动,运动员的心率就比较低。医生的话并没有打消我的疑虑,自从那天以后,我每天睡觉都担心再次出现那种失控感,渐渐开始无法入睡,甚至恐惧睡眠。我把原来的硬床垫换成了记忆棉床垫,买了熏香机并滴入了佛手柑精油,把暖气温度调到人体最合适的点,把被子换成了全棉时代更贵更厚的款,把窗帘换成了不透光的,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入睡,然而事实证明毫无用处,越是执着于睡觉这件事,就越睡不着。这种状态还是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,我终于又来到了医院,这次去的不是心脏科,而是神经科,医生让我去做了一些头部的检查确认没有问题后,说根据我的描述与症状来说考虑是焦虑,而最早出现的失控感,学名叫 “惊恐发作” ,是长期紧张或者休息不佳,然后刺激人体分泌肾上腺素,再进一步加深恐惧感导致的,大约 30% 的人都可能发生一次这个症状。医生说药物只能起到缓解作用,根治还是你要认知到惊恐发作其实对你的身体不会造成任何伤害,同时要减轻你工作生活上的心理压力,双管齐下才是治疗的关键。实话说,医生的话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,但实操起来真的无从下手,刚开始还是辗转反侧没有效果,但后来每天中午吃完饭开始跑步,什么中午最好不要跑步之类的话已经完全不管了,然后晚上失眠就继续让他失眠,久而久之,逐渐放下了对睡眠的执念,再配合时间这个伟大的治愈师,两年过去了也没有再惊恐发作,直到有一天我发现睡眠又回来了!原来我还没有丧失睡眠的能力。后来我看到《森田疗法》中的精髓——顺其自然,为所当为。想来确实如此,当你不再执着和纠结于某件事情,去做当下该做的事情,不对过往留念或追悔,也不对未来期待或担忧,享受此时此刻正在做的这件事,那怎么会产生焦虑呢?与此同时,在阿里云支持的客户量也越来越多,客户每天固定的有问必答环节,总是让神经高度紧绷,想来实在也不太健康,于是决定出去看看。这下干脆换了个彻底,北京户口也不要了,来到了魔都上海。

上海

本以为到了上海,我会跟在家乡成都一样犯过敏性鼻炎,但实际上却神奇的没有,这应该是很值得开心的一件事了~ 上海的下雨天是我喜欢的,万物俱静,窝在被子里,无比惬意;上海的生活也很舒适,有很多便利店、商场、餐厅,衣食住行都很方便,有着很浓的生活气息和 Fashion 的味道,物价还比北京略微便宜;上海的文化相比于帝都,少了几分历史的厚重与沧桑,多了几分多元与包容。当然最重要的是工作更加 work and life balance 了~ 现在以局外人的视角回过头看,以前的工作节奏属实是太疲于奔命了,正所谓当局者迷,当一个人习惯了高压的工作节奏,就很容易跟这种节奏融为一体,然后浑然不知这种惯性的存在,到最后甚至无法承认和觉察它就是压力的来源了。至此,我已然不知失眠为何物了。

二零二四与未来

新年已来,希望继续活在当下,顺其自然,不狂喜,不悲痛,细水长流,碧海无波。